“姑娘,进屋歇会儿吧。”春锦瞧见姜姮望着自己手指发呆,知她又触景生情,想起了旧事,忙来搀起她往屋中去。
姜姮不语,一进房内便撇开春锦,到经案旁坐下,慌忙擦去手上的石榴花汁,开始抄写佛经。
一直到夜晚,净一小师父来送狸花猫,说起伊阙山开窟造像事,姜姮才放下笔。
“姜夫人,你可要供养一尊石佛?”
在山中开窟造像耗费甚巨,远比平常香、花、灯、涂佛前供养高得多,小小一尊手掌高的石佛便需十贯钱,佛像越大花费越大。
姜姮却未加思索,点头道:“那我便供一尊三丈石佛吧。”若是再高,恐僭越了皇室供佛。
净一持笔记下,又问:“还是药师佛么?”
药师佛掌康健、祛病痛,姜姮此前布施重塑金身的佛祖,无一例外都是药师佛,这回,依旧是。
净一道:“旁人佛前供养,富贵康健,长命百岁,子嗣姻缘,挨个都要求一遍,你布施多年,也能把各位佛祖挨个供一遍了,怎么自始至终只求康健平安呢?”
姜恒笑了笑,没有解释。
“三丈石佛,耗钱三千贯,姜夫人,确定么?”
姜姮颔首,吩咐春锦明日去一趟香行。
“姜夫人,可要镌写发愿文?”净一又道。
姜姮遂执笔写下两行字,交给净一。
“唯愿君子康健安和,弟子燕久敬造。”
净一念了一遍,确认无误,告辞离去。
姜姮便又接着抄经。
春锦坐在一旁抚着狸花猫,呆呆看着自家姑娘。
她记得,姜姮从前不好佛事,莫说耗资巨甚的开窟造像,便是普普通通的佛前供养,她也很少布施。但自从三年前,那位燕郎君重伤落入黄河,生不见人,死不见尸,她便开始不断地诵写佛经,布施塑造金身,热衷于各种供养佛事。
···
何姬的法事有专人主持,姜姮与她又不曾结什么善缘,遂也并未往她灵前去,只在自己厢房抄经,或至佛前诵祷。
这日,她如往常在佛前礼拜,忽觉头顶一痛,接着便听咣当一声,烛台砸在了地上。她以为是谁不小心撞落了烛台,俯身去捡,又被人踩住了手指。
“哎呦,这不是姜八姑娘么,你怎么在这里呢?”
踩她的是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妇人,这样说着话,状作无心之失又踩了下才挪开脚。
姜姮起身,看她片刻,认出了眼前人。
是前朝公主,当朝梁国公夫人,李道柔。
姜姮七岁那年和她打过一架,扯了她的头花,令她在心仪的小郎君面前颜面尽失,因为这事,姜姮被母亲罚跪七日,七日后,又狠心将她送回了沧河老宅,而后直到她及笄,再未让她进京。
后来前朝虽覆灭,但李道柔的夫君与顾峪同为八柱国之一,在新朝又同进国公,加之新朝与前朝连带着些舅甥亲戚关系,对前朝皇室,尤其女眷,并未赶尽杀绝,故而李道柔的日子过得不算差。
细想来,姜姮与她几乎没有什么来往,今日才算继七岁之后的第二次见面。
一见面,就不小心砸了她、踩了她。
这仇怨,她记得可真久。
姜姮不想惹祸,况又是在佛前,遂没有理会她,摆好烛台,恭敬拜了一拜,转身离殿。
李道柔却又追上她脚步,状似热络地与她攀谈。
“听说你府上死了一个姬妾,在这里做法事,你不会是来为她诵祷的吧?堂堂正妻,来为一个侍妾礼拜诵祷……”
姜姮始终不语,出得佛殿,见不知何时殿外四周已多了几个守卫,李道柔的夫君梁国公也在,当是在等她。
约是自恃有夫君撑腰,李道柔继续对姜姮挑衅道:“听说卫国公为了你阿姊,杀了南城三千余人,啧啧,这份痴情,真是难得。”
李道柔笑说罢,挽着自家夫君手臂,恩爱非常状,扬眉吐气地看着姜姮。
姜姮面色如常,对梁国公福身见礼,平静问道:“这些话,是梁国公您说与夫人的么?”
“啊?”梁国公不防女郎有此一问,意外地看着她。
“哪消我夫君说,大街小巷,早就传遍了,姜夫人果真不曾听过,还是,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呀?”李道柔哼道。
姜姮低眸一笑,“原是道听途说。”
复抬眼看向李道柔,“没想到聪明如梁国公夫人,也会听信这些闲话。”
“我夫君征伐南土,斩杀降而复叛之人,不过一桩寻常军令,有好事者添油加醋,讹传我夫君冲冠一怒为红颜,是因我阿姊才斩杀三千人众,坊间百姓不明就里,凑凑热闹也就罢了,谣言止于智者,怎么李夫人也这般认为呢?”
“果真如流言所说,我夫君徇私杀人,不该早被下狱问罪了么?李夫人听信这番言论,还肆意传播,是何目的?是想和那些有心人一样,指鹿为马,捏造事实,污蔑刚刚平定南土、凯旋归

